一、从塑造形体转向自然形体 我曾经在翻译摩尔理论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很大的难题,我不知道怎么翻译他说的雕塑从这一面到另一面的“洞”,英文很简单是“hole”,我觉得翻译不清楚。那个年代我和邵宏在一起,接受到一个非常好的老师的教导,那位老师不断告诉我们,所谓翻译不存在直译和意译的区别,只存在用一种语言解释另外一种语言。 摩尔的一个词问住了我们,想了很久,怎样去解释这个问题。由于这样的原因我也跟梁明诚老师不断探讨,为什么摩尔一再强调这个面通过这个洞转向那一面。后来我慢慢明白过来,摩尔的意思就是,你在河边行走的时候,拿起一块鹅卵石,把鹅卵石放在手心,闭着眼睛去摸,能感受到千百年来自然之手把它塑造成出来的形象。当你看到一块牛的骨头,你也闭着眼睛把它从这头摸到那头,那种形体的转折是人工不能达到的。当你看到树在向上生长的时候,那种形的变动也是我们不能达到的,这是他的目标。然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说是从雕塑的内部形体的塑造,走向一个自然的形体的塑造,这是我说的第一个转变。这个转变我现在很欣喜地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不断能看到,做得好不好我觉得是另外一回事。 二、从主题性转向材料性 其实雕塑有一个传统就是做人体。以前我们读油画系的时候,我看到林国耀他们读雕塑系,感觉雕塑系就是素描和人体,画素描是画人体,做雕塑也是做人体,不像油画进入到布面。当时林国耀跑到我们系说,你们“形”不行,我们雕塑系的最厉害,我们就反驳他你们“色”不行,当然是闲时聊天这么说。但是的确存在这样的差别,我们当时觉得雕塑的基础就是人体,但是我们学油画的基础似乎不是人体。我觉得这也给雕塑带来了问题,让人觉得雕塑家的功夫就是(体现在)做人体。
贺文进《八大山人》90×130×140cm
在今天我发现了雕塑的具体题材的一种转向,这也跟广州美院雕塑系的长期教学有关系。我觉得广美雕塑系坚持了一个很好的传统,很早的时候雕塑系的毕业创作就坚持每个学生的毕业创作要做两件作品,一件是具象的,例如名人的雕塑等,第二个,她(广美雕塑系)鼓励学生做一件非主题性的、或者说材料性的作品。这样的话雕塑基于它本身的性质,它一定要传达的是对于材料的认知和研究。我不太愿意用所谓抽象性来判断一些作品,我更愿意用材料性来判断,这也可能是基于我对塔皮埃斯的认识。塔皮埃斯为什么发明一种“墙”的绘画,对他来说那不是画也不叫抽象,材料本身就是主题。这样的转向我也在大家的作品里看到了一个(转向的)过程。 三、从雕塑的内部转向雕塑的外部(向人类学、社会学转向) 我们难道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雕塑家吗?我们作为一个做雕塑的人是否应该有一个超出所谓的雕塑内部问题——刚刚讲的全都是内部问题——而走向外部的可能性。今天也有不是雕塑家的人来做雕塑,像陈晓阳,博士读的是邓启耀老师的博士,学的是人类学,一看到她的作品介绍就知道那是人类学田野考察的结果。不仅如此,韩博士的先生做的“园林”,对他来讲也不是一个所谓的雕塑作品的概念。包括我看到吴雅琳老师的作品,她开始很有意思地要回到民间去。就是说从一个狭义的、狭隘的我们说的雕塑内部走向更广阔的外部,这是一种转向。
许群波《驶入1978》42×25×40cm
吴雅琳《闻鸡起舞》高40cm
四、从公共转向个人(从接活转向作品) 因为雕塑系基于一个大家都理解的原因,这四十年来在潘鹤老师的带领下我们的公共雕塑也得到了飞快的成长,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一座城市没有公共雕塑了,没有一座城市的公共节点不被雕塑所占领。而在文革结束的时候,我们当时认为我们的国家没有文化,我们的城市没有文化。(说其没有文化的)其中一点就是,像佛罗伦萨满街都是雕塑,巴黎也满街都是雕塑,所以我们很长时间都认为,我们要(表现得)有文化,就也要搞满街雕塑。这个好处就是使得当时的雕塑非常繁荣,但是一个明显的坏处就是雕塑系几乎变成了“接活系”。因为接雕塑就是一个活。 当今天的公共雕塑泛滥到某种程度之后,我总觉得我们原来的那些想法是不是有点问题。有段时间我在21空间在胡斌的协助下也做了一个雕塑展,我们那时候的题目是“为恢复雕塑的尊严而奋斗”。所谓“为恢复雕塑的尊严而奋斗”就是我们今天的雕塑界因为接活搞得昏头转向,而且没有不富裕的雕塑家,除非不接活。当然我不是反对接活,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可以讨论的问题。
陈宏践《岭南先贤——赵佗》330×130×190cm
以前我跟林国耀说过,你能不能弄一笔钱给我,我很想做一个小型的雕塑展,因为我想做架上雕塑,我想做那些雕塑家在自己工作室里做的小作品。而且我认为公共雕塑在城市的公共节点上呈现,这很有必要,但是今天我们的案桌上不能只是墙上挂几幅画,我就希望我的书桌前能放一个很好玩的小雕塑,而且是很有个人性的雕塑。所以在21空间那个展览我的题目就是“为恢复雕塑的尊严而奋斗”,当然我的话说得比较过分,因为我也写过一篇比较过分的文章,曾经也被严厉批评过,那篇文章题目是“为一座没有公共雕塑的城市而奋斗”。我不是否定中国雕塑,也不是否定接活这件事,但是我今天觉得,雕塑家真正使自己成为雕塑家,应该还是你的个人转向。 五、从三维转向多维 我觉得今天的雕塑开始从三维走向多维。我们的雕塑是三维的,而像吴雅琳,她就把多媒体放到雕塑上去。再回到平面雕塑,有一个作品是一个平面,有灯打过来,这个平面就成了一个屏幕,里面开始把电脑艺术放上去,这说明今天的雕塑从三维走向了更广阔的多维。
吴春明《汉马·首》62×17×34cm、31×19×48cm
陈景乐《睡狮》50×65×80cm
最后的结论很简单,我们今天是从雕塑时代转向了后雕塑时代。后雕塑时代的意思就是在今天,艺术是综合的,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艺术品。然后在这样的前提下,其实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成为你的手段,而不要仅仅守在传统的、狭义的雕塑作品下。今天的展览也告诉了我这事实,今天是一个后雕塑时代,雕塑可以成为很多人的工具,包括我在内,如果有一天我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做。 注:杨小彦,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导,艺术理论家。 (编辑:盘古收藏网 来源:大粤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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